只是她已經騙過一次,雖說王國慶暫時沒有識破,但必然生出了警惕之心的。
嚴語自然能想到這些,他稍稍側頭,朝林小余說:「床尾靠牆的地方有輛推車,車上有消毒用的酒精,你拿到隔壁去,倒在關銳的傷口上……」
林小余也是大吃一驚,關銳可是派出所的同志,她已經騙過王國慶一次,現在又要對關銳搞這種小動作?
嚴語知道她的擔憂,耐心地安撫著說:「這種情況,咱們只能硬跑出去,我肩膀的傷口已經縫合,不礙事的。」
「關銳的傷口也縫合了的,酒精是用來消毒的,你倒少一些,不會產生太嚴重的後果,只會讓他產生灼燒感。」
聽了嚴語的解釋,林小余才算是安心一些,咬了咬牙,蹲著身子就挪到了推車那邊去。
關銳與嚴語就隔著一個帘子,倒了酒精之後,林小余也沒敢再放回去,手裡握著那瓶酒精,就溜回到了嚴語這邊來。
嚴語給她使了個眼色,她又乖乖鑽進了床底。
過得一會兒,關銳的鼾聲就停了,呲牙聲,翻身聲,而後他終於是忍不住低聲痛吟。
關銳是個極其硬朗的人,堅持了許久,壓抑著的聲音才漸漸大了起來。
王國慶趕忙從外頭走了進來,路過之時還特意看了嚴語一眼。
「怎麼了?」
「傷口……傷口突然痛起來,就像要燒著了一樣……」
「你別動!我馬上去叫醫生!」
聽得王國慶要去叫醫生,嚴語的嘴角也露出笑容來,畢竟計劃算是成功了。
雖說有點對不住關銳,但關銳嘴上說對事不對人,可到底是看他嚴語不爽,讓他吃點苦頭,又沒有實質性的傷害,嚴語沒太大的心理負擔。
然而關銳可是個硬漢,很快就朝王國慶說:「你別……張醫生忙活了一天了,眼下還在秦鍾那邊守著呢……」
「你先幫我解開,我看看傷口到底是個什麼情況,小問題忍忍就過去了,別老是麻煩張醫生……」
「都這個時候了,你還替人著想這麼多幹啥子!」王國慶雖然嘴上抱怨,但隔壁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,估摸著他們在拆傷口的繃帶。
機會來了,此時不走,更待何時!
嚴語輕手輕腳下了床,又將床尾那堆衣服放到被子底下,將床頭柜上的洗手盆放在枕頭上,拉起被子蓋上。
林小余從床底鑽了出來,兩人便躡手躡腳出了村公所,路過辦公室之時,嚴語還順手牽羊,把王國慶的手電筒給拿走了。
酒精雖然有氣味,但早先消過毒,傷口上散發酒精味也正常,王國慶和關銳又不是專業的醫務人員,估摸著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出什麼問題來。
當然了,這也只是暫時的,關銳是個硬漢,一旦適應了疼痛,也就沒事了,王國慶若將心思全放在關銳身上,沒發現嚴語這邊被子底下不是人頭,而是洗臉盆,倒也能拖延些時間。
若他細心一些,留給嚴語和林小余的時間也不會很多。
嚴語本不想偷走手電筒,因為這樣會引起王國慶的注意,就算王國慶一時半會兒沒發現,可一旦他要暫時出去,找不到手電筒,就會生疑了,畢竟他也要上廁所的嘛。
可沒有手電筒的話,嚴語和林小余寸步難行,也不需要太多權衡,嚴語只能這麼做了。
出了村公所之後,兩人盡量往僻靜的地方走,因為搜救隊還在工作的原因,村裡不少男人都外出幫忙,婦人們也睡不安穩。
畢竟出了殺人的案子,人心惶惶的,男人們在外頭搜救,女人們當然就比較機靈,嚴語和林小余也怕撞見其他人。
如此走了一段,總算是到了村口外頭,嚴語放鬆下來,傷口疼得厲害,有些站不穩,林小余趕忙攙扶了一把。
「我扶著你走……」
「不……不用……我能行的。」
「這都什麼時候了,還是扶著吧……」眼下嚴語是找到孩子的唯一希望,林小余也沒有半點私心雜念,嚴語也就將重心移到了林小余的肩上。
林小余本就嬌小,日子過得苦巴巴的,又少營養,嚴語真怕稍稍用力就壓垮了她。
只是她用力撐著嚴語,展示出了極其堅韌的意志,嚴語反倒心生佩服了。
「咱們去哪裡?」
面對林小余的問題,嚴語並沒有太多的考慮。
雖然林小余的故事尚未講完,但嚴語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。
「我們去龍王廟!」
「龍王廟?我們不是已經里裡外外找過了嗎?」林小余並沒有掩飾自己的失望。
本以為嚴語有什麼高見,到頭來卻是去龍王廟,林小余又豈能不失望。
嚴語卻並不這麼認為。
「照著你說的,趙江海的事情,與咱們建立起最大聯繫的,就只有龍王廟這麼一處地方,想要找線索,也只能去哪裡。」
嚴語的解釋有點牽強,與其說是在給林小余打氣,不如說是在安慰他自己。
但嚴語也並非無憑無據的一時興起。
「或許之前我們漏掉了什麼,總之,去看看就清楚了,總比沒有線索,什麼都不幹要強吧?」
嚴語這麼一說,林小余也不再遲疑,攙著嚴語,便再度踏上了前往龍王廟的夜路! 夜色中的龍王廟就如同趴著的掉毛老狗,嚴語和林小余到了前頭來,發現廟門竟然被鎖了起來!
這對於村民們而言,是對龍王爺的不敬,但為了龍王廟免遭破壞,他們也顧不了這麼多了吧。
嚴語可沒有理會這許多,上前來一看,就朝林小余說:「找塊石頭來,把鎖給砸了。」
林小余可是放火燒過廟的,砸鎖就更不必說了,當即找來一塊趁手的石頭,哐哐哐幾下,那鎖頭竟是紋絲未動!
嚴語肩頭受傷,無法用力,這種粗活只能林小余來干,林小余又不是輕易放棄的人,哐哐噹噹接連砸了十幾下,鎖頭沒動靜,榫頭卻是鬆動了!
林小余將整個榫頭連帶鐵鎖一併拔了出來,這才進了門。
嬌小的林小余展現出如此暴力的一面,嚴語也是看得有些驚愕,後者催了一句:「你以為家裡那些農活都是神仙幫我乾的?」
嚴語也笑了起來,莫看林小余個頭不大,但這可是一位孤身拉扯兩個孩子的可敬母親啊!
進得廟中,嚴語用手電筒四處觀察了一番,由於早先被林小余放過一把火,為了方便修葺,廟裡能搬動的東西全都搬走了,就剩下大殿上的龍王爺塑像。
這倒是省了不少力氣,只是大殿空空如也,腳下是結實的青石磚,若說這地方有水,怕是誰都不信。
林小余也有些失望,朝嚴語投來詢問的眸光,似乎在說,該往哪裡找?
嚴語好歹跟著張顧霖探水這好些時日,眼見牆角堆著不少工具,就挑了一支鋼釺,四處敲敲打打,發現四壁並未有暗閣,趙江海估摸著也不會把孩子藏於其中。
又「篤篤篤」地舂著地板,這些青石磚非常的老舊,但厚重結實,聲音沉悶,並沒有空心的機關。
嚴語想了想,朝林小余說:「把地磚都撬開看看。」
「都……都撬開?」林小余滿眼的難以置信。
雖說她力氣不小,大殿也不算太大,但青石磚非常的沉重,光憑她一個人的力量,想要挪開不算太難,可想要全都起出來,工作量也非常巨大,畢竟青石磚又數十塊。
但想了想,這是找到孩子的唯一辦法,辛苦一些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強,林小余也就咬牙開動了。
嚴語倒是想幫忙,但嘗試了一下,根本無法用力。
雖是洞穿傷,不需要手術來取子彈,可肩窩的傷口剛剛縫合,用力過度只怕會再度撕裂。
旁的不說,單說適才動用了一下鋼釺,此時已經有鮮紅的血跡從繃帶滲出來了。
林小余撅著屁股,用鋼釺撬開地磚,而後費力地挪出去,往日里那文靜的氣質是半點也沒有。
嚴語也沒有閑著,走出大殿,開始觀察四周的環境。
嚴語並不懂得風水堪輿之術,但按說廟宇通常會建造在高處,龍王爺畢竟也是神靈,必須高高在上,俯瞰蒼生。
可這座龍王廟在山坳里,似乎在躲避著上天的懲罰一般,就像個偏安一隅的小神仙,只靠著老河堡這小村子的供養,苟延殘喘,沒有位列仙班的遠大志向那樣。
嚴語四處走了一圈,也沒有太多的發現,相較之下,雖說這裡的地表比其他地方要濕潤一些,但畢竟是山坳的谷底,也是正常的現象。
「難道真的錯了?」嚴語難免有些自我懷疑。
可回頭看時,見得林小余吃力地將地磚一塊塊挪出來,他又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剛才在路上,林小余又詳細講起了趙江海的故事。
當年他也曾探水,只是無人知道詳情,可他想要燒廟,絕不僅僅只是泄憤,因為根據林小余對丈夫的了解,他是個極其隱忍的人,萬萬不會做出這種事來。
那麼結論也就只剩下一個,或許他在龍王廟這裡找到了水源,但秦大有等人為了保護封建迷信的廟宇,不准許趙江海在這裡動土挖掘。
這也是嚴語為何覺得他與趙江海是一路人的原因之一。
因為嚴語也認為,如果這附近能夠找到水源,龍王廟所在的秦家坳,絕對是最佳的地點,甚至連張顧霖也都同意了這個看法。
因為這裡是低洼的谷地,是水流匯聚的地方。
當初嚴語也想過在這裡探水,但被秦大有斷然拒絕,甚至不惜用趕走嚴語來威脅。
秦大有不讓村民協助嚴語挖探洞找水源,也正是想要給嚴語一個教訓。
至於趙江海與秦大有為首的這些村民之間,到底發生了些什麼,秦大有等人會不會是趙江海失蹤多年的元兇,現在也沒時間去深究。
但這個地方與趙江海的牽扯最大,這是毋庸置疑的。
照著這個思路,這裡就是趙江海隱藏孩子的最佳地點,應該是沒有太大質疑的。
想到這些,嚴語也不在外頭溜達,走到大殿里,給林小余搭把手。
雖然他雙手被銬,身上又有傷,但藉助工具,到底是能幫上一些忙的。
兩人忙活了這許久,中途又歇息了幾次,睏倦之極的林小余甚至還眯著眼睡了一會兒。
當他們把地磚全都移開之時,外頭已經亮了起來,這一整晚,他們終於是搬開了這些地磚!
「咱們得抓緊了……」
本該休息一下,但已經沒有時間了。
王國慶說不定早已發現嚴語「逃跑」,而搜救隊和村民們仍舊在檢查嚴語做過標記的那些探洞。
如果孟解放和秦大有發動村民來搜捕嚴語,相信很快就會追到這裡來。
地磚被起開之後,腳下的土地很是濕軟,嚴語和林小余也有些激動,因為這麼濕軟的地表,水分是非常充沛的!
嚴語用鋼釺四處穿插,濕軟的地面留下一個個圓孔,但並沒有地下入口之類的東西。
林小余也用其他工具,在刨著土,可惜將整個大殿的地面都檢查了一遍,仍舊毫無所獲。
「沒有……」累了一整夜的林小余,終於堅持不住,一屁股坐在地上,目光空洞。
嚴語也坐了下來,正要安慰兩句,門外卻傳來了聲音!
「有人嗎?誰在裡面?」
嚴語猛然彈了起來,但這聲音非常的熟悉,熟悉到他有些興奮起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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